国际学术观点（2025.6）

编译者：刘沫潇(liúmòxiāo)（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fùjiàoshòu)、北京中外文化交流研究基地特聘研究员）；田香凝（中国传媒大学(chuánméidàxué)电视学院副教授、中国特色新闻传播学研究中心研究员） 来源：“青年(qīngnián)记者杂志”微信公众号 “国际学术观点”栏目每月(měiyuè)摘编来自国际权威学术期刊的最新观点。本期摘编的6篇文章包含元宇宙数据化、公民(gōngmín)新闻研究梳理、政治传播中(zhōng)的“战略性模糊”策略、社交媒体用户的“显化”实践、新闻回避(huíbì)者的多元画像、新闻理性化等多样主题。 1. 元宇宙数据化：一种新兴(xīnxīng)的文化、技术和学术现象 未来，人类活动——无论是职业场景还是休闲领域——将加速向虚实交融的元(yuán)宇宙空间迁移，大数据范式也将迎来颠覆性(diānfùxìng)变化(huà)。在此背景下，2025年第5期《信息、传播与社会》（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 Society）刊登的一篇文章基于(jīyú)批判数据研究(yánjiū)、媒介研究与科学技术(jìshù)研究的三维视角(shìjiǎo)，探讨(tàntǎo)了元宇宙技术生态中数据的多(duō)重意涵。文章认为，“元宇宙数据化”（metaverse datafication）是数字技术和数据化进程的延续和扩展，人类活动更多地发生在元宇宙空间中，并(bìng)产生大量(dàliàng)新的多模态数据，涉及人的身体、感官、空间和时间信息及其互动。文章提出了6个与元宇宙数据化密切相关、引人深思的论题。 一是元宇宙数据(shùjù)化对知识定义(dìngyì)的影响。元宇宙作为知识生产(shēngchǎn)场所以及工具，可能会改变我们对知识生产方式的理解。数据化会强化(qiánghuà)量化数据比其他信源更客观的观点，进一步边缘化定性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 二是数据量的(de)增加并不必然提高数据的准确性和质量(zhìliàng)。数据量的增加可能导致更多的相关性(xiāngguānxìng)和假阳性结果，难以区分虚假相关性和因果关系。此外，数据来源的多样性会使数据质量评估变得复杂。 三是元宇宙数据分析需要概念和方法的重构。传统概念如“用户”、“虚拟/现实”已无法充分(chōngfèn)解释元宇宙中混合的虚实(xūshí)体验，需重新定义人与技术(jìshù)的交互。同时，科技公司的封闭性使独立学术分析受限，企业可能通过合作项目“收编”学术机构(jīgòu)。 四是元宇宙数据化加剧隐私、监控和剥削问题。元宇宙数据化将(huàjiāng)收集更多关于个人生活、私人(sīrén)空间(kōngjiān)和互动的亲密数据，这些数据可能被高度货币化，引发新的剥削形式。 五是部分关于元宇宙去中心化、可持续性和(hé)民主化的主张具有误导性。文章认为，尽管科技公司宣称元宇宙将(jiāng)去中心化，但其实际开发依赖巨头主导的基础设施，权力很可能会进一步集中于个别头部(tóubù)企业。同时，绿色和可持续的元宇宙技术声明(shēngmíng)亦(yì)掩盖了高能耗基础设施的生态代价，远程工作还可能加剧劳动不平等。 六是元宇宙技术可能加剧现有的基础设施和(hé)地缘政治不平等。文章指出，资源(zīyuán)和技能的不平等可能使少数公司(gōngsī)和富裕国家在发展元宇宙技术过程中受益，而其他国家和群体则被边缘化。 2. 重访三十年间的(de)公民新闻研究 公民新闻诞生以来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bùjǐn)丰富了新闻来源，促进了信息公开透明，增强了公民的社会参与感和责任感，还为边缘群体提供(tígōng)了发声渠道，推动了社会变革。发表在2025年第5期《新闻学(xīnwénxué)》（Journalism）的一篇(yīpiān)文章就聚焦公民新闻研究，采用主题建模(jiànmó)、文献计量(jìliàng)和内容分析等混合方法，回顾了30年间（1994-2023）新闻学、传播学、媒体和技术等领域有关公民新闻的研究成果(yánjiūchéngguǒ)。 文章发现，过往有关公民新闻的(de)研究主要集中在(zài)(zài)3个方面。一是数字技术的影响：早期研究聚焦博客、Web 2.0等技术如何赋能公民新闻，挑战传统媒体权威；近年来转向社交媒体在危机报道中的实时性与动员作用。二是受众参与和专业记者的身份边界：传统新闻业通过UGC吸纳公众参与，但多(duō)限于“后台互动”（如评论审核），专业记者的“把关人”角色虽受冲击却未消亡，其身份边界在社交媒体时代持续重构。三是公民参与新模式：图像与视频新闻(shìpínxīnwén)成为近年焦点，在冲突与灾难中提供了(le)重要(zhòngyào)的替代性叙事(xùshì)。 在学术合作(hézuò)与知识网络方面，文章(wénzhāng)发现(fāxiàn)，尽管公民新闻(xīnwén)研究者之间存在大量合作，但这些合作往往局限于小团体内部，显示出有限的(de)跨团体交流。此外，文章还(hái)识别了公民新闻研究领域最具(zuìjù)影响力5本期刊（《新闻实践》、《新闻学》、《新媒体与社会》、《新闻学研究》、《数字新闻》）和4篇关键文献（Goode, 2009； Nah et al., 2015； Thurman, 2008； Wall, 2015）。 在理论框架和(hé)研究方法方面，已有研究采用了多种理论资源，包括把关理论、议程(yìchéng)设置理论、公共领域理论和交往行为理论。在研究方法上，运用了内容分析、访谈、调查和田野观察等(děng)多种方法。 文章据此提出(tíchū)公民新闻研究的未来发展建议：首先，应考虑在地方、国家和全球层面(céngmiàn)建立(jiànlì)合作网络；其次，鼓励研究者在其他跨学科期刊上(shàng)发表论文，因为公民新闻与社会学(shèhuìxué)、政治学、信息与数据科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存在密切关联(guānlián)；最后，继续采用多种理论视角，发展和推进新理论，并采用涵盖个体、组织、社区和国家层面的多层次研究方法。 3. 政治传播(chuánbō)中的“战略性模糊”策略 尽管清晰和准确通常被(bèi)认为是有效沟通的关键，但在某些情况下，模糊性反而对传播者有利。通过“战略性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政治人物(rénwù)可以在不明确表态的情况下吸引更广泛的受众，同时避免因明确立场(lìchǎng)而可能(kěnéng)引发的争议或选民(xuǎnmín)流失。发表(fābiǎo)在2025年第2期《传播理论》（Communication Theory）的一篇文章就探讨了政治传播中的“战略性模糊”这一(zhèyī)有趣话题。 文章首先给出了战略性(zhànlüèxìng)模糊(móhú)的定义：战略性模糊是指传播者故意创造一个多义性信息，使不同解释群体能够根据自己的背景和信念进行合理解读(jiědú)，从而为传播者带来特定优势的一种修辞(xiūcí)手段或传播策略。其有(qíyǒu)三个构成(gòuchéng)要件(yàojiàn)：（1）多义性信息：文本支持多种合理且不同的解读；（2）差异化解释群体：信息针对不同“解释社群”（如意识形态、身份、知识背景差异的群体），并利用其解读策略的分歧；（3）传播者的利益驱动：传播者通过模糊性获取(huòqǔ)好处，如扩大受众、规避审查、增强政治动员。 随后，文章采用案例(ànlì)分析的方式，以美国国会议员的新闻信和保守派政治(zhèngzhì)讽刺媒体《巴比伦蜜蜂》（The Babylon Bee）为例，展示了战略性(zhànlüèxìng)模糊如何在实际政治传播中发挥作用。通过分析这些案例，作者(zuòzhě)揭示了战略性模糊如何帮助政治人物在不同解释群体中平衡意识形态目标(mùbiāo)与利益需求，以及如何在受众中扩大影响力。 最后，作者提示要(yào)警惕战略性模糊可能带来(dàilái)的负面影响，如(rú)传播极端观点或偏见性信息，以及在民主(mínzhǔ)环境中削弱透明度和追责，未来研究者有必要通过解码模糊话语的潜在含义，减少战略性模糊带来的负面效应。 4. “显化(xiǎnhuà)”实践：TikTok如(rú)何如影响和塑造用户的精神表达 “我(wǒ)是健康的(de)，我是富有的，我是神圣的，一切都在完美的时机(shíjī)来到我身边。我很迷人，我很富有，姑娘，我太棒了！宇宙和我是同步的。”近年来，TikTok上流行着这类“显化(xiǎnhuà)”（manifestation）内容，即通过积极思考召唤个人(gèrén)欲望的精神暗示内容。 2025年第(dì)5期的(de)《国际传播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中，有(yǒu)学者(xuézhě)对显化内容展开研究，并探讨了TikTok作为一个具有强大算法推荐系统的平台，如何为用户的精神表达提供独特的传播空间。 作者创建了(le)一个(yígè)新的TikTok账户，并通过搜索关键词和标签来训练算法推荐相关(xiāngguān)的显化内容。在此基础上，作者关注了超过200个主要发布(fābù)显化内容的账户，并对他们发布的3000余个视频内容进行话语分析和主题提炼。 通过上述研究，作者发现，许多创作者通过“压力(yālì)互动”（pressured engagement）来增加(zēngjiā)(zēngjiā)视频的(de)可见性，例如要求观众点赞三次以“声称”祝福，这种互动方式不仅增加了视频的参与度，还赋予了互动以精神(jīngshén)意义。作者认为，TikTok的快速滚动和无时间戳(chuō)的界面使得时间感变得模糊，这让用户(yònghù)更容易接受“时间是一种幻觉”的观点，这也与显化实践对于“当下时刻”的强调相契合。作者还指出，对于喜爱显化内容的用户而言，算法能够读懂他们，并提供与他们精神需求相匹配的内容。最后，文章提出，TikTok等(děng)社交媒体平台(píngtái)运用其技术特性影响和塑造用户的精神实践，它们不仅是娱乐(yúlè)平台，还是帮助用户实现精神目标的重要工具。 5. 新闻回避(huíbì)者的多元画像 近年(nián)来，新闻回避现象成为学者们关注的(de)重要(zhòngyào)议题。然而鲜有研究深入探讨新闻到底被谁回避、为何回避、如何回避。2025年第(dì)4期的《新闻实践》（Journalism Practice）发表了一篇论文，尝试提出一个全面理解新闻回避复杂性的框架。 论文采用(cǎiyòng)德尔菲法，对新闻(xīnwén)从业专家进行多轮访谈，了解他们对于新闻回避的(de)观点和看法。研究(yánjiū)总结发现，新闻回避可以(kěyǐ)(kěyǐ)是主动(zhǔdòng)的、短期的行为(xíngwéi)(wèi)，也可以是被动(bèidòng)的、长期的习惯化行为，这种行为受到个人动机和结构性因素的共同影响。在此基础上，研究进一步指出，新闻回避者(zhě)可以被细分为8种类型，包括：敏感者（The Sensitives），因新闻对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而主动回避新闻；低信任者（The Low Trusters），因对新闻媒体的不信任而主动回避新闻；不感兴趣者（The Disinterested），对新闻时事不感兴趣，被动地用娱乐或社交媒体取代(qǔdài)新闻；小众(zhòng)爱好者（The Niche Dudes and Galls），只关注(guānzhù)与(yǔ)特定(tèdìng)兴趣或爱好相关的新闻；自然主义者（The Mindful Naturalists），回避主流(zhǔliú)新闻，但通过杂志、书籍、播客或纪录片等方式获取他们认为重要的信息(xìnxī)；低调回避者（The Low Key Avoiders），没有主动回避新闻，但因生活忙碌没有时间关注新闻；享乐主义者（The Hedonists），对新闻不关心，更关注个人生活和社交圈；媒体文盲（The Media-Illiterates），因缺乏媒体素养，不把新闻消费当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作者认为，新闻回避是多面的(de)、动态的，媒体需要与受众(shòuzhòng)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了解他们的信息需求和偏好，并提供(tígōng)更多样化的内容和形式，以满足不同受众的需求。 6. 新闻(xīnwén)理性化：人工智能如何重塑新闻把关流程 尽管(jǐnguǎn)AI在新闻领域的应用日益广泛，但关于其如何重塑新闻机构的把关流程(liúchéng)、影响新闻内容以及最终(zuìzhōng)改变公共(gōnggòng)领域的具体研究仍然较少。在2025年第5期的《新媒体与(yǔ)社会》（New Media & Society）中，有研究基于把关理论，对美国、英国和德国的新闻工作者(gōngzuòzhě)进行深度访谈，探讨了AI如何改变新闻的生产和分发过程。 研究发现，AI的应用推动了新闻(xīnwén)机构的“理性化”（rationalisation），具体包括：第一，效率(xiàolǜ)提升，AI让新闻机构通过自动化减少人力和时间成本；第二，可预测性(kěyùcèxìng)增强，新闻机构可以利用数据(shùjù)和算法预测受众需求和新闻效果；第三，可计算性增加，新闻机构能够通过量化指标评估(pínggū)新闻内容的传播效果。 但与此同时，作者也指出，新闻(xīnwén)理性化也可能导致新闻生态系统的权力结构变革。作者认为，技术公司通过提供AI工具和服务，获得了对新闻内容(nèiróng)更大的控制权，这可能会(huì)影响(yǐngxiǎng)新闻机构的自主性和独立性。此外，AI的应用可能会改变新闻内容的类型和质量，从长期来看会影响公共领域(lǐngyù)的透明度、可访问性，进而削弱公众的知情权。 总而言之，作者(zuòzhě)再次论证了AI技术的双刃剑效应(xiàoyìng)，并建议未来研究进一步关注AI在不同媒体系统和文化背景下的应用效果(xiàoguǒ)，以了解其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